新冠疫情防控的需要对人们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其中，工作是受影响比较严重的领域之一。由于隔离措施，许多人必须在家工作，依靠视频会议或通信工具来代替人际互动。居家办公虽然是应对疫情的一项权宜之计，但是这种方式早在疫情之前就已经很普遍了。根据盖洛普在2015年进行的年度工作和教育民意调查，37%的美国工作者说他们有远程办公，这个值比2005年的30%略有增加，但比1995年的9%翻了四倍左右。

居家办公是什么？

居家办公也称在线远程办公。早在1975年，“远程办公”的概念就被提出了。“远程办公”最早是指员工在工作场所外进行工作。后来，随着时代和科技的发展，通讯技术的使用被纳入到远程办公的定义中。远程办公的定义就成为了“员工在传统工作场所之外进行工作，并使用电信或计算机技术与企业通信”。而当代研究者又在前人的基础上，将时间界限和智能设备的使用纳入到远程办公的定义中。他们将其定义为“员工在传统的工作场所之外，在常规工作时间之内，运用现代通讯技术(智能手机及电脑)进行工作”。

居家办公的利与弊

在2020年的疫情期间，网易新闻对“居家办公”相关的微博话题进行了情感分析，结果呈现出了两种极端的状态。微博的情感值在“十分消极”和“十分积极”这两个较为偏激的区间最多，且远超其它区间。也就是说，大家对于居家办公存在着对立的两种态度，一部分人很喜欢，而另一部分人很讨厌。居家办公到底是好是坏呢？研究上也存在不同的结果。

在个人层面上，居家办公节省了上下班的花费和通勤时间，而且工作时间相对自由，工作者有了更多时间与家人陪伴在一起，这能降低个体压力和提高工作效率。在组织层面上，居家办公节省了一些间接费用，如停车费、办公用品费等。在社会层面上，居家办公可以减少通勤交通，并反过来节约能源，减少空气污染。尤其是疫情期间，居家办公更是减少了人与人之间的密切接触，降低病毒传播和感染的风险。

但是，居家办公也会带来一些负面影响。例如，居家办公者难以从家里安全地获取相关技术和重要文件，难以与同事沟通和协调，从而导致工作低效。还有研究发现，通信技术可以将员工与工作24小时联系起来，将工作职责延伸到非工作时间。工作侵入私人生活，会诱发负面的认知反应，如员工的压力、焦虑和精神疲劳等。与此同时，居家办公还要在同一空间、同一时间处理工作和家庭事务。而家庭环境中的干扰因素比工作场所要多很多，例如打扫卫生、做饭、照顾孩子、照顾家里长辈等等，这些活动无形中影响了工作效率。

边界理论视角下的居家之累

为什么有的人会感觉居家办公比在公司上班更累呢？也许可以用工作-家庭边界理论来解释这一现象。工作-家庭边界理论旨在研究人们如何驾驭工作和家庭领域，并管理它们之间的边界，以取得平衡。

首先，边界理论认为人们在不同的领域内所处的时间、空间、心理状态不同，所以各领域之间存在边界。工作和家庭领域之间边界主要有三种形式：时间边界、物理边界和心理边界。时间和物理边界定义了领域内相关行为发生的时间和地点。心理边界主要是自我制定的规则，在不同领域采取不同的思维模式和情绪状态。例如，在办公场所中工作时，办公室的范围就是物理边界，上下班的时间点就是时间边界。而心理边界就是下班后从工作情绪和状态中脱离的转变点。曾经一度引发公众热议的“996工作制”就是关于时间边界的一项制度。其中，996是指早上9点上班、晚上9点下班，并且一周工作6天。

第二，边界理论还认为各个领域的边界存在渗透性和灵活性两种属性。渗透性是指某个领域的角色元素进入其他领域的程度。例如，一个人在工作时想着怎么解决家庭中的琐事属于家庭对工作领域的渗透，而另一个人回家后还在加班属于工作对家庭领域的渗透。渗透性往往发生在物理和时间分离不明显的情况下。居家办公往往就是这种情况，由于物理和时间分离不明显，负面的情绪和想法也比较容易从一个领域渗透到另一个领域。灵活性是指为了适应其他领域的要求,对边界进行调整的程度。例如“弹性工作制”就是为了适应家庭的要求而对工作领域的边界进行调整。

我们可以根据渗透性和灵活性将边界分为“强边界”和“弱边界”。弱边界的灵活性和渗透性都高，表明这个领域容易受到其他领域的“入侵”；而强边界的情况正好相反，拥有强边界的领域不易受到其他领域的干扰。

不同领域边界的强度决定了领域边界之间的关系，而边界关系最终决定了人们创造、维持和跨越领域边界的难度。当两个领域都有强边界时，二者处于分离状态，当两个领域均为弱边界时，二者处于融合状态。当两个领域边界为一强一弱时，强边界的一方会“入侵”弱边界的一方。

将家庭和工作这两个领域完全的分离和融合都是不合理的，因为维持或跨越边界的难度会增大。而让一方入侵另一方的领域则会导致工作和家庭的冲突。我们必须通过调整边界强度，使家庭和工作的边界关系维持在一个均衡的状态之中。

居家办公感到的“累”正是因为工作和家庭边界之间的平衡被打破造成的。李中等人研究发现在居家办公时，工作-家庭领域的物理边界和心理边界发生融合，家庭开始对工作领域的时间边界展开“入侵”。

首先，随着办公地点的转变，当工作和家庭处于同一空间时，两个领域的物理边界就会融合。这种融合给工作带来了很多不便。例如，原来在工作场所中的办公硬件和软件设施没有了，无法与同事进行面对面沟通。与此同时，办公者还要面对由于居家带来的家务，如做饭、打扫卫生等。这对同时照顾孩子的工作者来说更具有挑战性。由于疫情造成的中小学和幼儿园的关闭，父母还需要根据他们的孩子和家庭生活来协调他们的工作活动。

其次，与家庭的互动会导致工作者频繁地跨越工作和家庭的边界，使得工作和家庭领域的心理边界模糊。由于工作和家庭对人们的情绪状态要求不同，人们在跨越边界的时候就会切换不同的状态。而居家工作造成的频繁状态切换会消耗很多能量，导致工作者感到“更累”。网友对这一过程进行了形象的比喻：“如果把人的心理比喻成一辆汽车，那么去公司上班，就像行驶在高速路上，虽然速度很快，但是油耗却很低，因为不需要频繁的刹车、起步、换挡。而居家办公，就像行驶在拥挤的市区，看起来车速很慢，但是油耗却很高，因为，你刚起步就是一个红灯(孩子哭了)，刚加速就得刹车(宠物捣乱)。总之就是各种事情让你频繁的刹车、起步、换挡。油耗高了，自然就累。”

随着物理和心理边界的融合，家庭便呈现强边界的状态，开始频繁入侵工作的时间边界，造成有效工作时间缩短。雪上加霜的是，有研究者发现居家办公者的领导和同事存在一种“补偿心理”。为了补偿对物理边界控制的缺失，领导或同事就会加强对时间边界的控制，从而更加频繁地联系居家办公者。例如，领导会认为下属已经享受到了居家工作的好处，时间自由，那么他就可以随时提出工作要求了。

家庭事务的干扰加上领导和同事对时间的无视，导致工作量增大，但是工作效率却不高。曾经的“996”模式就进化为了“007”模式。这里的“007”是网友们对全天无休的一种调侃，它指的是一种比“996”工作制更狠的弹性工作制，即从0点到0点，一周7天不休息。

重塑边界，缓解居家之累

在新冠流行期间，我们该如何平衡利弊，使居家办公有更好、更健康、更有成效的体验呢？关键在于重塑工作与家庭的时间、物理和心理三项边界。

1合理规划时间

在居家办公时分离工作和个人时间非常重要。办公者可以设置工作的开始和结束时间以此来建立时间边界并且制定计划防止工作被打断。

对于有孩子的工作者来说，可以与孩子和家人商讨，根据自身情况设立一个时间表。家长轮流照顾孩子，让另一位家长可以获得一些不受干扰的时间来工作。父母还可以在孩子活跃的时候与孩子相处，在孩子比较安静的时候抽身工作。一些家长发现，在清晨(孩子们醒来之前)或深夜(孩子们睡觉之后)工作更容易、更有效。

2打造舒适的工作环境

居家办公者可以在家中尽量开辟出一个相对独立的工作空间，并营造严肃的工作氛围，为工作和家庭之间建立物理边界。

研究表明，工作环境与工作效率和健康之间有很大的关系，例如适当的温度和低噪音水平，可以提高员工的工作满意度和生产力。而高温、高湿、灰尘和噪音等不利的物理条件会对居家办公的人的工作表现和健康产生不利影响。这种负面影响可以通过简单有效的措施大大减少，如保持整洁的工作环境、使用隔音耳机、调节电脑高度与视线平齐等。

根据一项线上调查显示，居家办公者中40.9%的人在沙发上工作，26.2%在床上，10.6%在阳台上。如果长时间在沙发或床等比较软的家具上坐着，会使办公者的精神懈怠，累了就想躺着，结果导致工作效率降低。不正确的坐姿还会使办公者的肌肉感到紧张和疼痛，不利于身体健康。因此使用符合人体工程学的设备来防止工作环境中可能出现的疲劳或身体伤害是很重要的。虽然有的家庭没有像办公室一样的可调节工作椅和办公桌，但至少也要做到一点——从床上爬起来。

3规律生活

疫情期间隔离对生活的一个很大的影响是打乱了日常作息的规律，熬夜、饮食不规律、运动量减少等问题相继出现。因此，在居家办公时，保持日常的生活习惯是很重要的，比如早睡早起、运动、洗澡、正式穿衣、吃早餐，就像离开家去工作一样。工作结束后必须从工作状态中脱离出来，不要一直工作，以防止职业倦怠。

结语

工作家庭两不误是所有打工人的美好愿望，居家办公对某些人来说可能离实现这个愿望又远了一点。居家办公引发的工作-家庭边界失衡可能是导致“更累”的原因之一。工作者可以通过改善家里的工作环境，合理安排时间，规律作息和运动等方法来消除居家工作带来的负面影响，以保持良好的生产力水平和身心健康，实现工作和生活平衡。当社会环境无法改变时，我们依然可以把居家工作的时光过得有价值和意义。而首先要做的就是远离床和沙发、远离一切可以躺着的地方。

福建社会心理服务共建基地

福建师范大学心理学院

文_车洁